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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半年前写的稿子,自己一直很喜欢。在经济下行、 贸易摩擦加剧的阴霾下,重贴这篇文章,是想和大家分享,我眼里的这个时代的底色。
 
香帅很早就说,会为《城里的房子》写一篇书评,前几天「得到」的课程终于结束,终于开始动笔。我知道她喜欢这本小书,有很多想法,今早看到她的书评(点击此处阅读《文字的命运》),还是惊诧了。
 
香帅从许知远对马东的访谈说起,那个访谈我们是一起看的,从头看到尾。其间有个朋友来访,就一起看,直到看完。
 
香帅看到的是欣喜。素未谋面的马东,和她这么多相似之处。从没有思维框框的香帅,从看似柔顺的马东身上,隐约看到了自己。
 
我看到的是尴尬,不是许知远的尴尬,是我自己的尴尬。马东带给我的冲击,是视角的冲击。我自己身上,原来那么多臭毛病。马东是语言表达的大师,他开口说完,你就知道他是对的。许知远也知道,所以他尴尬。
 
其中两句对话,让我感到深深的割裂。对话的双方,也从未尝试和解。
 
 
许知远:我自己会觉得,(大众文化)还是很明显的一个粗鄙化的倾向。
马 东:粗鄙化?我知道你的出发点,但是我想问你的是,我们曾经精致化过吗?
许知远:我们曾经向往过精致化。
马 东:我们每一个时代都向往精致,但我们从来没有过。
 
这是个简单的对白,看起来毫无异样。一个是知识分子,一个是传媒艺人,观点不同很正常。
 
可是,你仔细咀嚼这两句对话,会发现双方完全是鸡同鸭讲。对话的双方,面对面坐着,但是讲的完全不是一码事。比如说,双方都用了“我们”这个词,但在使用这个词的时候,含义是完全不同的。
 
马东口中的我们,是所有人,包括他的所有观众,以及潜在观众,也就是芸芸众生。许知远口中的“我们”,是他自己那个群体和他的读者群,也就是所有知识分子。在人类历史上大部分时间里,识字的人只占总人口的5%。所以,许知远口中的“我们”,总量上只相当于马东的5%。
 
马东无意中指出了一个人类历史上的最大的变化:过去的历史,是5%的人的历史;今天的历史,是所有人的历史。就在最近几十年,我们的识字率第一次达到了90%以上。以往的文字,是写给5%的人看的。今天,我们多了一个选择,写给所有人看。
 
于是,第一次,我写了一本对话性质的书。对话的对象,是你,是你的家人、朋友,是所有关心柴米油盐的人。这里的柴米油盐,是房子。
 
这本书的契机,是替香帅代课。她卧床保胎,我只能全力以赴。这个过程并不容易,一开始写的稿子都不能用。写作者自己不觉得,但是那些稿子还是在居高临下地填鸭,潜意识里还有很多“这个很显然”的意思,没有从听众的角度去表达。感谢「得到」的同事,筱颖,志忠,陆音,陪我在一个黑暗的小屋子里,一遍一遍打磨,帮助我学会换一个角度去表达。
 
因为这个经历,后来我抱宝宝的时候,我都是先蹲下,再去抱他,而不是直接俯下身去。我不想让他觉得,爸爸有高高在上的压迫感。
 
在「得到」的「春节房地产专辑」播出以后,我有一种莫名的感动,我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成就感。很多人留言,说我的视角他们没见过,我的数据他们没见过,我的逻辑他们没见过,也有很多人留言说不同意我。不管同意与否,不同的视角和证据还是启发了很多人。后来很多人关注我的公号,留言说因为听课买了房,我的课程改变了他们。第一次我感觉到我帮助到了别人。这是我半生的学术生涯中,从未有过的体验。
 
之前马东和许知远的对话,给了我深深的启发。后来在「得到」代课的经历,进一步确认了一个信念:我们正身处中国最好的时代。我身处一个经济学家的社区,半生献给了经济学,我自然知道这句话有多么小众,会引来多少嘲讽。
 
为什么这么讲?因为今天的知识储备和技术水平,是历史上的任何时代都不能企及的。不仅不能企及,简直连远远的背影都看不到。今天全民的识字率,教育水平,今天的科技水平,工业化水平,和历史上任何时代都不在一个数量级上。更恐怖的是,今天的互联网,把这一切都链接起来了。这些,才是决定国家民族命运的基本力量。其他的一切,都是浮云。
 
后来许知远的另外一个访谈,更加确认了我的这一信念,访谈的对象是毕赣。这是个89年出生的小伙子,贵州人,拍了一个电影《路边的野餐》,我没看过。
 
毕赣的身上,有一种难得的淡然和宁静。文化是一种分泌,这样的词汇在他口中说出来,毫无造作,带有一种难以名状的说服力。这是个89年出生的小伙子,脸上还有青春痘的风采,毕业于一个很少人知道的学校。在他身上,你看不到任何特权的痕迹,也没有985、211的加持,只有普通人的教育,以及29年的人生阅历淤积出来的酣畅,真实而淡定。
 
这才是这个时代的伟大之处,在无数不起眼的角落里,静静地蹲着无数个毕赣。
 
我不怀念以往的任何时代,只羡慕未来的人。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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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远

徐远

449篇文章 67天前更新

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金融学副教授。现世读书人,北大教书匠,身隐于闹市,心遁于远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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