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功夫在诗外,且行且珍惜。
茴香豆的茴字,有六种写法。去杠杆的去字,有几种写法?
不同的人,有不同的回答。

一  

 

高级外行的1种写法:少印票子

 

倘若你是传说中的高级外行,你没学过经济学但是有常识、懂推理,你会说只有1种写法。杠杆嘛,就是债务和资产的比率,要降低这个比率,要么减少分子也就是债务,要么增加分母也就是资产。从政策工具的角度,只能是减少分子,也就是少印票子。

 

可是你不仅有常识,还懂得推理,猜到了分子分母是同向变动了,因为债务增加了总资产也就增加了,总产出也会增加,所以减少分子的时候分母也是减少的,增加分母时候分子也是增加的,最后杠杆比率的变化是不确定的。

 

于是你陷入了烦恼,但是你很聪明,在“徐远观察”找到了《越降越高的杠杆》这篇文章(戳蓝字,阅读《越降越高的杠杆》),一读之下就明白了,逻辑的关键在于分母的弹性比分子大,分子减少的时候分母减少更多,于是杠杆率反而上升。所以,以减少债务为本质特征的降杠杆,结果只能是适得其反的

 

从数据上看,金融危机以来,我国的总体杠杆率是一路上行的,从来没有下降过,充分证明了“越降越高的杠杆”(图一中用广义社会融资总量和GDP的比率和两杠杆率,2018年的数据是上半年数据)。

 

 

二 

 

经济学家的8种武器

 

倘若你是训练有素的经济学家,你会说有去杠杆的去字,有三种写法。去杠杆嘛,就是减少债务。减少债务,无非是三种办法。一是还账,二是赖账,三是转移账。从逻辑穷举的角度,没别的办法,我们一个一个来看。

 

第一个最简单,还账问题是很多借了债的人还不起债,甚至本来就没打算还,你又不能拿他怎么样,监狱人满为患,你总不能把所有还不起债的人都关进监狱。何况,很多借债大户是国企和地方政府,是亲儿子,不能怎么样的。所以还账这一招,行不通。

 

 

第二个是赖账还不起嘛,只好赖账。可是你知道嘛,这赖账的赖字,有四种写法。

 

第一种叫做耍赖,我就不还了,你怎么着吧,俗称耍流氓。见到泼皮破落户儿,其实也没太好的办法的。倘若到处都是泼皮破落户儿,就更难办了。

 

第二种叫做展期,态度好一点。你知道我不会还,可是大家跑江湖的,山不转水转,面子上总要过得去,展个期吧。债务嘛,以后再说,我们相信后人的智慧。

 

第三种叫做破产,据说美利坚人是这么做的,企业不行了就破产,有时候还叫破产重组,释放经济资源,重新组织生产。据说这招好使,你看美国那么大的金融危机,通过破产重组加上政策救助,很快就焕发了第二春,现在经济好得不要不要的。可是天朝借钱的能破产的都已经破产了,剩下的都是儿子和干儿子,最不济也是干儿子的好哥们儿,破产行不通的,这招也不行。

 

第四种最高明,叫做通货膨胀,通胀之后,物价上涨了,债务的实际值就下降了。你想想,一万亿的债务,如果物价上涨一倍,实际就只剩下5000亿了。所以高负债的人,做梦都想来一场恶性通胀的。

 

 

可是呢,传说中的高通胀,似乎离我们越来越远了。金融危机以来的2009到2017年,我国的通胀平均只有2.2%,可谓非常温和。而且,1980年代以来世界范围内的通货膨胀是趋势性下降的。日本从1990年泡沫破灭,债务压身以来,一直在等待一场轰轰烈烈的通胀。可是都快30年了,等得花儿都谢了,就是等不来一场风花雪月的通胀。

 

所以这赖账的四种赖法,都不太可行。

 

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的经济学家,你最后还有一种办法,叫做债务转移。怎么说?你看我国的债务主要是企业和地方政府债务,中央政府和家庭部门的债务都不高的。所以呢,还可以有3种转移债务的办法,一是把地方政府的债务转移给中央,二是把企业的债务转移给家庭,三是把企业的债务转移给政府

 

可是呢,你这样想,就有点图样图森破了。我国是统一的单一制国家,不是联邦制国家,地方政府向中央政府负责,因此是没有独立的债务的,地方债务最后都是中央兜底。债务在中央和地方之间的转移,只有会计意义,没有实际意义的。

 

把企业的债务转移给家庭,那就更不靠谱了。你知道吗?在天朝借债是一种特权,不是谁都能借债的。谁都借债,那还不乱了套?家庭想要合法借债,唯一的办法是买房子,可是现在房地产调控了,有钱的没法买了,没钱的也没法买了,家庭还怎么借债?难道你要让亿万家庭都去搞纷纷破产爆雷的P2P?

 

 

把企业的债务转移给政府,无非就是减税或者增加政府补贴,可是你看地方政府债务那么重,你觉得财政有很大的空间吗?

 

清点一下经济学家的武器库,居然有1种还账,4种赖账,3种转移账,足足8种武器。遗憾的是,这8种武器都派不上用场。

 

 

 

 

历史的旁观者:去字只有1种写法

 

上面的9种写法,都写不出一个去杠杆的去字。若干年后,这场去杠杆的历史大戏,会如何演绎?

 

要回答这个问题,你首先要理解历史的逻辑。在政策制定者面前,是难以逾越的两大基本约束。一方面,你要完成2020年收入翻翻的任务,因此经济增速不能太慢,2018-2020年的平均增速要在6.4%,从稳妥的角度,最好在6.5%以上。另一方面,你要维护社会的基本稳定。稳定压倒一切,否则一切都免谈。经济稳定才能社会稳定,从这个角度看,也要保持一定的增速。这两大约束意味着,任何可能发生的改革,都必然是带电作业,不能停电检修的。

 

 

中国经济改革的突破口在哪里?有且仅有一个,就是国企改革

 

国企改革的难度无需赘述,涉及的不仅仅是国企运作方式根本转变,还涉及政府职能的根本转变。40年来国企改革举步维艰,早已说明了其中的难度。改革开放40年之后的中国,倘若还能再往前一步,需要一点真正的改革。

 

这一次,非国企改革莫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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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远

徐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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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金融学副教授。现世读书人,北大教书匠,身隐于闹市,心遁于远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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